“感冒冲剂”中毒案的治罪与治理

河北省邢台市检察院第二检察部副主任 温可红

2021年底,一则令人揪心的网络新闻迅速发酵:河北省威县18岁女孩萌萌被其姐夫陈某喂下含有“百草枯”的“感冒冲剂”后生命垂危!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2021年12月5日,被害人萌萌被接到姐姐家帮忙照看孩子。当晚9点多,姐夫陈某端来一杯“感冒冲剂”让萌萌喝,并告诉她:喝了可以预防感冒。萌萌平时与姐夫关系不错,没有多想就喝了。第二天凌晨3点左右,萌萌开始腹痛呕吐,陈某又端过来一杯含有“百草枯”的液体让她喝下,喝后萌萌持续腹泻呕吐。随后家人带她到乡卫生院、县医院医治,由于效果不佳,又转院到河北省人民医院和北京某医院住院治疗。12月17日,在河北省人民医院治疗期间,医院从萌萌尿液里检测出了“百草枯”成分,此时距案发已12天,陈某仍没有说出实情。

百草枯,是一种快速灭生性除草剂,毒性极大,无特效解药,口服中毒死亡率达90%以上。家人当晚报案,12月18日,威县公安局对此立案侦查。邢台市检察院对此案高度重视,责成我作为主办检察官与一名带队院领导第一时间赶赴案发地引导公安人员侦查取证。

抵达案发地后,我会同侦查人员一起仔细勘验现场,并围绕被害人衣服上的呕吐物、农药瓶残留物成分鉴定、犯罪嫌疑人的主观故意、犯罪动机和危害后果等关键事实和情节提出详细的侦查取证方案,并持续跟进侦查动向。我与办案人员讯问陈某的同时还进行深入走访,了解到陈某与萌萌并无矛盾,只因认为萌萌家人看不起自己而产生报复心理,两次给萌萌喂食含有“百草枯”的农药并一直隐瞒真相。他的犯罪行为,直接导致萌萌双肺纤维化,呼吸衰竭。

2022年6月30日,我们综合全案证据,充分考虑行为动机、手段、后果,以涉嫌故意杀人罪向法院提起公诉。法庭上,陈某依然作无罪辩解,我坚持用事实和证据说话:一是陈某曾用手机搜索“百草枯”的药效,知道其危害性;二是陈某在“百草枯”中还添加了敌敌畏,并两次让萌萌服用,致人死命意图明显;三是萌萌住院后陈某仍不告知萌萌服用农药的真相,耽误宝贵的救治时机。在发表公诉意见时,我对被告人陈某行为的恶劣后果进行了多方面分析,对陈某的极端性格和心理特征进行了剖析,面对事实、法理、情理,陈某的良心终于被撼动,他泪流满面,当庭认罪悔罪。2022年9月22日,陈某以故意杀人罪被邢台市中级法院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陈某服判没有上诉。

令人庆幸和感动的是,全国爱心人士的善行义举让萌萌通过肺移植手术转危为安,然而巨额的医疗费远超一个农村家庭的承受能力。了解情况后,在邢台市、威县两级检察院的努力下,我们依法为萌萌申请到司法救助金,并启动多元化救助机制。威县检察院协调县妇联、镇政府、村委会共同对萌萌提供物质扶助和成长关怀,并选派心理咨询师进行定期心理辅导,帮助萌萌重拾生活信心。

指控犯罪是检察官的职责,但绝不是办案的终点。通过查询资料,我发现“百草枯”早在2016年就被禁止在境内销售和使用,而本案中的“百草枯”就是当事人从本村小卖部购买的。为什么国家禁用的农药在农村能被轻易购买到?我认真开展调研,梳理了近年我市涉农药案件,查询了执法与刑事司法衔接信息共享平台执法信息,并实地走访了案发地农药经营商户,与多个县、区农业部门和市场监管部门开展了座谈,最后总结出我市农药监管存在四方面问题。在与邢台市农业农村局会商后,我们制发了检察建议,邢台市农业农村局全盘接受并采取了一系列改进措施,全面排查消除了农药管理安全隐患。该检察建议被河北省检察院评为2022年度社会治理类优秀检察建议。